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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像指缝里的沙子,不经意间就漏走了许多,转眼间,反扒队三位新队员已经在坞城路商业区巡逻一周了。街长二点七公里,聚集了上千家商铺。可别小瞧这两公里多,两排街面连接的小胡同有二十一条,小胡同连向旧城区,前西街、开化路一共四街六路、六个批发市场,每天的流动人口大致计算是十五万人,在这样的人口密度环境里,不管是几个蟊贼还是几个小警,都像汪洋里的几滴水,根本不会显露。
没有什么意外发生,三个新人和所有新人一样,别说蟊贼,连贼毛也没有逮着,这一日早上上班,三人又到了单位门口时,连脸皮最厚的鼠标也有点老脸泛红,拉着余罪道:“余儿,咱们一天光溜达吃喝,啥也不干,多不好意思呀,好歹也去弄回一个来,你说呢,二冬?”
“不好抓呀,我现在上了街,看见谁都像贼,抓谁呢?”李二冬道。鼠标反呛了句:“德性,说反了吧,谁都看你像贼,你在跟前,都远远躲着我们俩。”
“那咱们分开。”李二冬道。
“不行,你小子又钻网吧不出来了。”余罪也停下脚步了,作为组长,他教育着组员李二冬道,“有些事不能太过分了,鼠标说得对,好歹也弄回个贼来,要不实在不好意思。”
三人相视心意相通,在警校就即便劣生,好歹也考个及格,没像这样交白卷啊。一天溜溜达达领警察工资,心上倒不至于有什么过意不去的,可就是和差不多天天能抓到贼的同行站一起,实在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唉,跟洋姜、小军商量商量,让他逮个交给咱们。”李二冬道。
不行,那更不行,余罪摇着头道:“不好意思,人家一个协警,咱们好歹是正式人民警察,办这事太丢脸面了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鼠标道,他也不缺荣辱感,还真不好意思。
“没事,今天别玩了,哥带你们揪个贼去。”余罪胸有成竹地道。
这日子太闲了也实在不好熬,每天仨光棍就搁街上看美女的美腿,看多了还没那红烧的鸡腿馋人呢。
进了单位,照例每日八时签到,三人挨个签了名,管签到的就是队长刘星星,做每天战前动员的是副队长苟永强。这地方像个团伙,大家都称呼刘星星老大,至于副队苟永强那个满脸胡子的糙爷们,大家都叫他“强哥”。
“兄弟们,我分配一下今天的任务啊,开化寺街,三组、七组、十一组,你们去十个人,拉开距离,相互策应,特别是下午的高峰时间段注意,这段时间的发案率有点回升,我估摸着,‘十一’快到了,有些回家的盲流该想法子整点钱了……去吧。”强哥吼了一嗓子,三个组,两辆自行车、四辆电单车,还有一辆破面包车蓄势待发了。而这就是三个组的全部装备,和余罪经历过的那次大案相比,简直寒碜到了极点。
不过你不得不承认,就这些装备寒碜到极点的反扒队员,每天都要从人堆里挖出几个甚至十几个扒手来,那扒手个个可都是大海捞针啊。鼠标看着匆匆上岗的同行,撇着嘴巴,甚至有点羡慕。
“二组、六组、八组……小凤,你带队,主要是五一商厦、小商品批发城那片,前天有个外地客被拉包了,一把捞走好几万,估计是没地找了……注意一下,专拣外地进货商下手的,尽快铲了,要不干几票该回家过年了。”强哥安排着,有位长得像农妇的女警应了声,满脸小麻子,队里都叫她凤姐。据说就是因为长相实在当不了花瓶,结果给扔在反扒队十年,反而造就了一位反扒名人。
“看什么?鼠标,要不今天跟着我,姐抓俩贼送给你。”林小凤笑着逗着胖胖的严德标。严德标嘿嘿笑着,不敢接茬。众人哈哈一笑,对三位新人抱之以理解的一瞥,只是有点奇怪,一般新人来,都让老队员带上几个月才能独立出勤,可邪性了,这三位新人倒自成了一组,每天也不知道去哪儿逛呢,指望他们抓贼,还是算了吧。
又布置了若干组,这里面几位活跃的人士早认识了,除大队长星星、副队长强哥、凤大姐,再加上个矮的大毛、卷发的洋姜、姓聂的小子,还有一位和鼠标长得蛮像兄弟,都叫他老鼠,各自打着招呼,出勤去了。那装备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寒碜,铐子都配不全,居然还有用上个世纪那种黄铜手铐的,都能当古董了。看得三位警校出来的学生心里直酸。
“你们仨,继续,就到坞城路溜达,离谁近了就支援支援,碰上贼了,就给抓回个来……不用说,我理解,知道你抓不住扒手不好意思,没事,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不是?去吧。”强哥摆着手,每天最后一拨都是安排新人组。
这三位明显感觉到了副队眼中的小觑,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出来了。
现实和理想总归是有差距的,这次可算理想全部实现了,轻松是轻松了,惬意倒也惬意,就是在同行面前感觉有点实在不好意思。出了大门,三人除了屁股后的铐子,连装备都没有,鼠标又问着余罪:“余儿,今儿你无论如何得给找个贼出来,要不我都不好意思来了。”
“走,我瞄了几天了,肯定能抓一个,其实我不是跟你们吹啊,以前我认识的人里面,就有一个队长说的那种传统扒手……我还跟他学了两招。”余罪这时候才把自己的经历爆了个小料,李二冬不信了,撇嘴道:“吹吧,七十斤牛八十斤皮,吹大了。”
“去。”余罪推了李二冬一把。李二冬一个趔趄,刚要骂人,却不料余罪问:“你感觉到什么了?”
“什么?”李二冬愣了。
余罪手一亮,一个钱包。李二冬赶紧掏口袋,哟,把二冬兄弟吓得,凸眼问着:“你有这水平当什么反扒队员,直接当贼得了,上街给兄弟们整俩钱去。”
鼠标也愣了,异样地看着余罪,随即兴奋地央求着道:“余儿,技不压身啊,你咋这么低调啊,这本事都不告诉兄弟们。”
“呵呵……这个呀,我一贯低调,深藏不露,先教你们基本功……”余罪掏了个一块钱硬币,手指一合,硬币在指缝中像翻了个,到拇指的位置时,他嘣一下子弹起来,然后手像浮光掠影一般,硬币消失了,再亮时,已经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了。
监狱无聊的时光里,逐渐掌握的“技艺”在这个时候爆发了。一爆发就把鼠标和二冬兄弟看得目瞪口呆,崇拜不已。
“就这一招,我从小偷我爸柜里的钱就开始练,给你,自个儿学吧。”余罪唬着道,把硬币扔给了鼠标。鼠标和李二冬忙抢着练习,一前一后傻傻地夹着硬币,差点被迎来的车给撞上。
步行着,又慢慢到巡逻地点了,此时还一片空旷的街市,用不了多久就会是人山人海。余罪这些天其实也玩得没劲了,没来由地会想起狱中的短毛、瓜娃那帮人渣。丝毫不用怀疑,人不分南北,有人的地方就有贼。
他想,以他在监仓里练出来的眼光,在这地方逮个贼,似乎应该是小菜一碟……
“队长……等等,我有个事。”
副队长苟永强追着出来了,拦住了要上楼的刘星星队长,一看脸色,刘星星队长笑着问:“你想说那三人的事?”
“对,咱们人手本来就不足,好容易来了三个,交给几把好手跟上练练,一两个月就能出师,可您让他们结伴出来,能干什么,我估计每天没准在哪儿玩呢。”副队苟永强道,有点不乐意。
“这事呀,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了。”刘星星队长放低了声音,小声道,“这是省厅许处专门通过市局人力资源安排的人,这三个是没有实习期直接进警籍的人,这样的人,能在咱们反扒队待久了吗?还不是干几天,当个跳板,直接到局里或者所里。哪儿不比咱们这儿轻松?”
“这是你揣摩领导意图吧,人领导要不是呢?”副队长狐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