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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四根心下纳罕,余鱼同在一旁看得更是出神。这时他已忘了吹笛,尽注视那少女的剑法,见她长剑施展开来,有如飞絮游丝,长河流水,宛转飘忽,轻灵连绵,竟是本门正传的“柔云剑术”,和蒋四根一个招熟,一个力大,斗了个难解难分。
余鱼同纵身而前,金笛在两般兵刃间一隔,叫道:“住手!”那少女和蒋四根各退一步。这时曾图南另取了一杆枪,又跃马过来助战,众清兵站得远远的呐喊助威。那少女挥手叫曾图南退下。余鱼同道:“请问姑娘高姓大名,尊师是那一位?”那少女笑道:“你问我呀,我不爱说。我却知你是金笛秀才余鱼同。余者,人未之余。鱼者,混水摸鱼之鱼也。同者,君子和而不同之同,非破铜烂铁之铜也。你在红花会中,坐的是第十四把交椅。”余鱼同和蒋四根吃了一惊,面面相觑,尽是诧色。曾图南见她忽然对那江洋大盗笑语盈盈,更是错愕异常。
三个惊奇的男人望着一个笑嘻嘻的女郎,正不知说什么话好,忽听得蹄声急促,清兵纷纷让道,六骑马从西赶来。当先一人神色清臞,满头白发,正是武当名宿陆菲青。余鱼同和那少女不约而同的迎了上去,一个叫“师叔”,一个叫“师父”,都跳下马来行礼。那少女正是陆菲青的女弟子李沅芷。
在陆菲青之后的是周仲英、周绮、徐天宏、孟健雄、安健刚五人。那日骆冰半夜出走,周绮翌晨起来,大不高兴,对徐天宏道:“你们红花会很爱瞧不起人。你又干么不跟你四嫂一起走?”徐天宏竭力向周氏父女解释。周仲英道:“他们少年夫妻恩爱情深,恨不得早日见面,赶先一步,也是情理之常。”骂周绮道:“又要你发什么脾气了?”徐天宏道:“四嫂一人孤身上路,她跟鹰爪孙朝过相,别再出什么岔子。”周仲英道:“这话不错,咱们最好赶上她。陈当家的分派我领这拨人,要是她再有甚失闪,我这老脸往那里搁去?”三人快马奔驰,当日午后赶上了陆菲青和孟、安二人。六人关心骆冰,全力赶路,途中毫没耽搁,是以陈家洛等一行过去不久,他们就遇上了留守的章进,听说文泰来便在前面,六骑马一阵风般追了上来。
陆菲青道:“沅芷,你怎么和余师兄、蒋大哥在一起?”李沅芷笑道:“余师哥非要人家听他吹笛不可,说有十套大曲,又是龙吟,又是凤鸣什么的。我不爱听嘛,他就拦着不许走。师父你倒评评这个理看。”
余鱼同听李沅芷向陆菲青如此告状,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,心道:“我拦住人听笛子是有的,可那里是拦住你这大姑娘啊?”周绮听了李沅芷这番话,狠狠白了徐天宏一眼,心道:“你们红花会里有几个好人?”陆菲青对李沅芷道:“前面事情凶险,你们留在这里别走,莫惊吓了太太。我事情了结之后,自会前来找你。”李沅芷听说前面有热闹可瞧,可是师父偏不让她去,撅起了嘴不答应。陆菲青也不理她,招呼众人上马,向东追去。
陈家洛率领群雄,疾追官差,奔出四五里地,隐隐已望见平野漠漠,人马排成一线而行。无尘一马当先,拔剑大叫:“追啊!”再奔得一里多路,前面人形越来越大。斜刺里骆冰骑白马直冲上去,一晃眼便追上了敌人。她双刀在手,预备赶过敌人前头,再回过身来拦住。忽然前面喊声大起,数十匹驼马自东向西奔来。
此事出其不意,骆冰勒马停步,要看这马队是什么路道。这时官差队伍也已停住不走,有人在高声喝问。对面来的马队越奔越快,骑士长刀闪闪生光,直冲入官差队里,双方混战起来。骆冰大奇,想不出这是那里来的援军。不久陈家洛等人也都赶到,策马上前观战。
忽见一骑马迎面奔来,绕过混战双方,直向红花会群雄而来,渐渐驰近,认出马上是卫春华。他驰到陈家洛跟前,大声说道:“总舵主,我和十二郎守着峡口,给这批回人冲了过来,拦挡不住,我赶回来禀告,那知他们却和鹰爪孙打了起来。”陈家洛道:“道长二哥、赵三哥、常氏双侠,你们四位先去抢了四哥坐的大车。其余的且慢动手,看明白再说。”
无尘等四人齐声答应,纵马直冲而前。两名捕快大声喝问:“那一路的?”赵半山更不打话,两枝钢镖脱手,一中咽喉,一中小腹,两名捕快登时了帐,撞下马来。赵半山外号千臂如来,只因他笑口常开,面慈心软,一副好好先生的脾气,然而周身暗器,种类繁多,打起来又快又准,他单凭一双手竟能在顷刻之间施放如许暗器,旁人休想看得明白。此番红花会大举救人,没想到立下出马第一功的,倒是这位一向谦退随和的千臂如来。
四人冲近大车,迎面一个头缠白布的回人挺枪刺到,无尘侧身避过,并不还手,笔直向大车冲去。一名镖师举刀砍来,无尘举剑轻挡,剑锋快如电闪,顺着刀刃直削下去,将那镖师四指一齐削断,“顺水推舟”,剑尖刺入心窝。但听得脑后金刃劈风,知道来了敌人,也不回头,右手剑自下上撩,剑身从敌人右腋入左肩出,将在身后暗算他的一名捕头连肩带头,斜斜削为两截,鲜血直喷。赵半山和常氏双侠在后看得清楚,大声喝采。
镖行众人见无尘剑法惊人,己方两人都是一记招术尚未施全,即已被杀,吓得心胆俱裂,大叫:“风紧,扯呼!”
常氏双侠奔近大车,斜刺里冲出七八名回人,手舞长刀,上来拦阻。常氏双侠展开飞抓,和他们交上了手。
一个身材瘦小的镖师将大车前的骡子拉转头,挥鞭急抽,骡车疾驰,他骑马紧跟大车之后,这人正是童兆和。赵半山与无尘纵马急追。赵半山摸出飞蝗石,噗的一声打中童兆和后脑,鲜血迸流,只痛得他哇哇急叫。他当即从靴筒子中掏出匕首,一刀插在骡子臀上,骡子受痛,更是发足狂奔。赵半山飞身纵上童兆和马背,尚未坐实,右手已扣住他右腕,随手举起,在空中甩了个圈子,向大车前的骡子丢去,童兆和跌在骡子头上,大叫大嚷,没命价抱住。骡子受惊,眼睛又被遮住,乱跳乱踢,反而倒过头来。
无尘和赵半山双马齐到,将骡子挽住。赵半山抓住童兆和后心,摔在道旁。无尘叫道:“三弟,拿人当暗器打,真有你的!”他二人不认得童兆和,只记挂着文泰来,那去理他?童兆和几个打滚,滚入草丛之中,心惊胆战,在长草间慢慢爬远。
赵半山揭开车帐,向里看去,黑沉沉的瞧不清楚,只见一人斜坐车内,身上裹着棉被,喜叫:“四弟,是你么?我们救你来啦!”那人“啊”了一声。无尘道:“你送四弟回去,我去找张召重算帐。”说罢纵马冲入人堆。
镖师公差本在向东奔逃,忽见无尘回马杀来,发一声喊,转头向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