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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矮子大叫:“喂,喂,你说什么?到底是在大理,还是晋阳?天南地北,可不是玩的。”追风子却看出萧峰故意刁难,说道:“阁下不必出言戏耍,但教此鼎完好归还,咱们必当重谢,决不食言。”
萧峰突然失惊道:“啊哟,不好,我想起来了。”那四人齐声惊问:“什么?”萧峰道:“那木鼎是在马夫人家里,刚才我放了一把火,将她家烧得片瓦无存,这只木鼎嘛,给大火烧上一烧,不知道会不会坏?”那矮子大声道:“怎么不坏,这个……这个……三师哥、四师哥,那如何是好。我不管,师父要责怪,可不关我事。小师妹,你自己去跟师父说,我,我可管不了。”
阿紫笑道:“我记得好像不在马夫人家里。众位师哥,小妹失陪了,你们跟我姊夫理论罢。”说着斜身一闪,抢在萧峰身前。
萧峰转过身来,张臂拦住四人,道:“你们倘若说明白那神木王鼎的用途来历,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们找找,否则的话,恕不奉陪了。”那矮子不住搓手,说道:“三师哥,没法子啦,只好跟他说了罢?”追风子道:“好,我便跟阁下说……”
萧峰身形一晃,纵到那矮子身边,伸手托在他腋下,道:“咱们到上面去,我只听你说,不听他的。”他知那胖子貌似忠厚,实则十分狡狯,没半句真话,倒是这矮子心直口快,不会说谎。他托着那矮子,发足便往山壁上奔去。山壁陡峭,本来无论如何攀援不上,但萧峰提气直上,稍有落脚处便借力一撑,一口气冲上了十来丈,见有一块凸出的石头,便将那矮子放在石上,自己一足踏石,一足凌空,说道:“你来说罢!”
那矮子身在半空,向下望去,不由得头晕目眩,忙道:“快……快放我下去。”萧峰笑道:“你自己跳下去罢。”那矮子道:“胡说八道,这一跳岂不跌个粉身碎骨?”萧峰见他性子直率,倒生了几分好感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矮子道:“我是出尘子!”萧峰微微一笑,心道:“这名字倒风雅,只可惜跟你老兄的身材不大相配。”说道:“我可要失陪了,后会有期。”
出尘子大声道:“不能,不能,哎哟,我……我要摔死了。”双手紧贴山壁,暗运内劲,要想抓住石头,但触手处尽是光溜溜地,那里依附得住?他武功虽然不弱,但处身这三面凌空的高处,不由得甚是惊恐。
萧峰道:“快说,神木王鼎有什么用?你如不说,我就下去了。”
出尘子急道:“我……我非说不可么?”萧峰道:“不说也成,那就再见了。”出尘子一把抓住他衣袖,道:“我说,我说。这座神木王鼎是本门的三宝之一,用来修习‘不老长春功’和‘化功大法’的。师父说,‘不老长春功’时日久了,慢慢会过气,这神木王鼎能聚集毒虫,吸了毒虫的精华,便可驻颜不老,长保青春。我师父年纪不小,却生得犹如美少年一般,便靠了这神木王鼎加功增气,这……这是一件希世奇珍,非同小可……”
萧峰久闻“化功大法”之名,却没听见过“不老长春功”,料来两者均是污秽邪术,这神木王鼎用途如此,也懒得再问,伸手托在出尘子腋下,顺着山壁直奔而下。
在这陡峭如墙的山壁疾冲下来,比之上去时更快更险,出尘子吓得大声呼叫,一声呼叫未息,双脚已经着地,只吓得脸如土色,双膝发战。
追风子问道:“八师弟,你说了么?”出尘子牙关格格互击,兀自说不出话来。
萧峰向阿紫道:“拿来!”阿紫道:“拿什么来?”萧峰道:“神木王鼎!”阿紫道:“你不是说放在马夫人家里么?怎么又向我要?”萧峰向她打量,见她纤腰细细,衣衫也甚单薄,身边不似藏得有一座六寸来高的木鼎,心想:这小姑娘狡猾得紧,她门户中事,原本不用我理会,这些邪魔外道难缠得紧,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,也很讨厌,便道:“这种东西萧某得之无用,决计不会拿了不还。你们信也好,不信也好,这就失陪了!”说着迈开大步,几个起落,已将五人远抛在后。
那四人震于他的神威,要追还是不追,议论未定,萧峰早走得不知去向。
萧峰一口气奔出七十余里,这才找到饭店,饮酒吃饭。这天晚上,他在郾城以南的驰口镇歇宿,运了一会功,便即入睡。睡到半夜,忽听到几响尖锐的哨子声,当即惊醒。先是西南角上有几下哨声,跟着东南角上也有哨声相应,哨声尖锐凄厉,正是星宿海一派门人所吹的笛子。萧峰心道:“这一干人赶到左近了,不必理会。”
突然之间,两下“叽,叽”的笛声响起,相隔甚近,便发自这小客店中,跟着有人说道:“快起身,大师哥到了,多半已拿住了小师妹。”另一人道:“拿住了,你说她能不能活命?”先前那人道:“谁知道呢?快走!”听得两人推开窗子,纵跃出房。
萧峰心想:“又是两个星宿派弟子,没料到这小客店中也伏得有这种人,想是他们比我先到,在客店中不出声,是以我没发觉。那二人说不知阿紫能否活命,这小姑娘虽然歹毒,我总不能让她死于非命,否则如何对得起阿朱?”也即跃出房去。
但听得笛声不断,此起彼应,渐渐移向西北方。他循声赶去,片刻间便已赶上了从客店出来的那二人。他在二人身后十余丈处不即不离的跟随,翻过两个山头。只见前面山谷中生着一堆火焰。火焰高约五尺,色作纯碧,鬼气森森,和寻常火焰大异。那二人直向火焰处奔去,到得火焰之前,拜倒在地。
萧峰悄悄走近,隐身石后,望将出去,只见火焰旁聚集了十多人,一色的麻葛布衫,绿油油的火光照映下,人人脸上均现凄惨之色。绿火左首站着一人,一身紫衫,正是阿紫。她双手给反绑了,雪白的脸给绿火一映,看上去也甚诡异。众人默不作声的注视火焰,左掌按胸,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。
忽听得“呜呜呜”几下柔和的笛声从东北方飘来,众人转过身子,一齐向笛声来处躬身行礼。阿紫小嘴微翘,却不转身。萧峰向笛声来处瞧去,见一个麻衣人飘行而来,脚下迅捷,片刻间便走到火焰之前,将一枝二尺来长的玉笛一端放到嘴边,向着火焰鼓气一吹,那火焰陡地熄灭,随即大亮,蓬的一声响,腾向半空,升起有丈许来高,这才缓缓低降。众人高呼:“大师兄法力神奇,令我等大开眼界。”
萧峰瞧那“大师兄”时,微觉诧异,此人既是众人的大师兄,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,岂知竟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,身材高瘦,脸色青中泛黄,面目却颇英俊。萧峰适才见了他飘行而至的轻功和吹火之技,知道他内力不弱,但这般鼓气吹熄绿火,重又点旺,却非内功,料想是笛中藏着什么引火的特异药末。
只听他向阿紫道:“小师妹,你面子不小啊,这许多人为你劳师动众,从星宿海千里迢迢的赶到中原来。”
阿紫道:“连大师哥也出马,师妹的面子当然不小了,不过要是算上我的靠山,只怕你们大伙儿的份量还有点儿不够。”那大师兄问道:“师妹还有靠山么?却不知是谁?”阿紫道:“靠山么,自然是我的爹爹、伯父、妈妈、姊夫这些人。”那大师兄哼了一声,道:“师妹从小由师父抚养长大,无父无母,打从那里忽然又钻了许多亲戚出来?”阿紫道:“啊哟,一个人没爹没娘,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?只不过我爹爹、妈妈的姓名是个大秘密,不能让人随便知道而已。”那大师兄道:“那么师妹的父母是谁?”阿紫道:“说出来吓你一跳。你要我说么,快松了我绑。”
那大师兄道:“要松你绑,那也不难,你先将神木王鼎交出来。”阿紫道:“王鼎在我姊夫那里。三师哥、四师哥、七师哥、八师哥他们不肯向我姊夫要,我又有什么法子?”那大师哥向萧峰日间所遇的那四人瞧去,脸露微笑,神色温和,那四人却脸色大变,显得害怕之极。出尘子道:“大……大……大师哥,这可不关我事。她……她姊夫本事太大,我……我们追他不上。”那大师兄道:“三师弟,你来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