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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见又有一人手舞双刀,冲将上去,双刀舞成一团白光,护住全身。将到两条大汉身前,那人一声大喝,突然变了地堂刀法,着地滚进,双刀向两名大汉腿上砍去。那持杵大汉也不去看他刀势来路如何,提起铁杵,便往这团白光上猛击下去。但听得“啊”的一声惨呼,那人双刀为铁杵打断,刀头并排插入自己胸中,骨溜溜的向山下滚去。
两名大汉连伤二人,余人不敢再进。忽听得蹄声得答答,山径上一匹驴子走了上来。驴背上骑着一个少年书生,不过十八九岁年纪,宽袍缓带,神情既颇儒雅,容貌又极俊美。他骑着驴子走过萧峰等一干人身旁时,众人觉得他与一路上所见的江湖豪士颇不相同,不由得向他多瞧了几眼。段誉突然“啊”的一声,叫了出来,又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那书生向他瞧也不瞧,挨着各人坐骑,抢到了前头。
钟灵奇道:“你认得这位相公?”段誉脸上一红,道:“不,我看错人了。他……他是个男人,我怎认得?”他这话实在有点不伦不类,阿紫登时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,说道:“哥哥,原来你只认得女子,不认得男人。”她顿了一顿,问道:“难道刚才过去的是男人么?这人明明是女的。”段誉道:“你说他是女人?”阿紫道:“当然啦,她身上好香,全是女人的香气。”段誉心中怦怦乱跳:“莫非……莫非当真是她?”
这时那书生已骑驴到了两条大汉的面前,叱道:“让开!”这两字语音清脆,果是女子的喉音。
段誉更无怀疑,叫道:“木姑娘,婉清,妹子!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口中乱叫,催坐骑追上去。巴天石、朱丹臣两人同时拍马追去。
那少年书生骑在驴背上,只瞪着两条大汉,却不回头。巴天石、朱丹臣从侧面看去,但见他俏目俊脸,果然便是当日随同段誉来到大理镇南王府的木婉清。二人暗叫:“惭愧,咱们明眼人,还不如个瞎子。”殊不知阿紫目不见物,耳音嗅觉胜于常人,木婉清体有异香,她一闻到便知是女子。众人却明明看到一个少年书生,匆匆之间,难辨男女。
段誉纵马驰到木婉清身旁,伸手往她肩上搭去,柔声道:“妹子,这些日子你在那里?我可想得你好苦!”木婉清缩肩避开他手,转过头来,冷冷的道:“你想我?你为什么想我?你当真想我了?”段誉一呆,她这三句问话,自己可一句也答不上来。
对面持杵大汉哈哈大笑,说道:“好,原来你是个女娃子,我便放你过去。”持锤大汉叫道:“娘儿们可以过去,臭男人便不行。喂,你滚回去,滚回去!”一面说,一面指着段誉,喝道:“你这等小白脸,老子一见就生气。再上来一步,老子不将你打成肉浆才怪。”
段誉道:“尊兄言之差矣!这是人人可行的大道,尊兄为何不许我过?愿闻其详。”那大汉道:“吐蕃国宗赞王子有令:此关封闭一个月,待过了三月清明再开。在清明节以前,女过男不过,僧过俗不过,老过少不过,死过活不过!这叫‘四过四不过’。”段誉道:“那是什么道理?”那大汉大声道:“道理,道理!老子的铜锤、老二的铁杵便是道理。宗赞王子的话便是道理。你是男子,既非和尚,又非老翁,若要过关,除非是个死人。”
木婉清怒道:“呸,偏有这许多啰里啰唆的臭规矩!”右手一扬,嗤嗤两声,两枚小箭分向两名大汉射去,只听得啪啪两下,如中败革,眼见小箭射进了两名大汉胸口衣衫,但二人竟如一无所损。木婉清大惊,心道:“这二人多半身披软甲,我的毒箭居然射他们不死。”那持杵大汉大怒,伸出大手,向木婉清揪来。这人身子高大,木婉清虽骑在驴背,但他一手伸出,便揪向她胸口。
段誉叫道:“尊兄休得无礼!”左手疾伸去挡。那大汉手掌一翻,便将段誉手腕牢牢抓住。持锤大汉叫道:“妙极!咱哥儿俩将这小白脸撕成两半!”将双锤并于左手,右手一把抓住了段誉左腕,用力便扯。
木婉清急叫:“休得伤我哥哥!”嗤嗤数箭射出,都如石沉大海,虽中在两名大汉身上,却不损其分毫,想要射他二人头脸眼珠,可是中间隔了个段誉,又怕伤及于他。两旁山峰壁立,巴天石和朱丹臣给段木二人坐骑阻住了,没法上前相救。
这时萧峰、虚竹等人也已近前,虚竹飞身离鞍,跃到持杵大汉身侧,伸指正要往他胁下点去,却听得段誉哈哈大笑,说道:“二哥不须惊惶,他们伤我不得。”
只见两条铁塔也似的大汉渐渐矮了下来,两颗大头摇摇摆摆,站立不定,过不多时,砰砰两声,倒在地下。段誉的“北冥神功”专吸敌人功力,两条大汉内力既竭,天生膂力也即无用,两人委顿在地,形如虚脱。段誉说道:“你们已打死打伤了这许多人,也该受此惩罚,下次万万不可。”
钟灵恰于此时赶到,向木婉清道:“木姊姊,我真想不到是你!”木婉清冷冷的道:“你是我亲妹子,只叫‘姊姊’便了,何必加上个‘木’字?”钟灵奇道:“木姊姊,你说笑了,我怎么会是你的亲妹子?”木婉清向段誉一指道:“你去问他!”钟灵转向段誉,待他解释。
段誉胀红了脸,说道:“是,是,这个……这时候却也不便细说。”
本来为两条大汉挡住的众人,一个个从他身边抢了过去,直奔兴州。
阿紫叫道:“哥哥,这位好香的姑娘,也是你的老相好么?怎不为我引见引见?”段誉道:“别胡说,这位……这位是你的……你的亲姊姊,你过来见见。”木婉清怒道:“我那有这么好福气?”在驴臀上轻轻一鞭,迳往前行。
段誉纵骑赶了上去,问道:“这些时来,你却在那里?妹子,你……你可真清减了。”木婉清心高气傲,动不动便出手杀人,但听了他这句温柔言语,突然胸口一酸,两年多来道路流离,种种风霜雨雪之苦,无可奈何之情,霎时之间都袭上了心头,泪水再也没法抑止,扑簌簌的便滚将下来。
段誉道:“好妹子,我们大伙儿人多,有个照应,你就跟我们在一起罢。”木婉清道:“谁要你照应?没有你,我一个人不也这么过日子了?”段誉道:“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,好妹子,你答应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?”木婉清道:“你又有什么话跟我说了?多半是胡说八道。”嘴里虽没答允,口风却已软了。段誉甚喜,搭讪道:“好妹子,你虽然清瘦了些,可越长越俊啦!”
木婉清脸一沉,道:“你是我兄长,可别跟我说这些话。”她心下烦乱已极,明知段誉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,但对他的相思爱慕之情,别来非但并未稍减,更只有与日俱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