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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曰:“某子夜前二刻,即达魏城,凡历数门,遂及寝所。闻外宅男止于房廊,睡声雷动。见中军卒步于庭庑,传呼风生。乃发其左扉,抵其寝帐。见田亲家翁止于帐内,鼓趺酣眠,头枕文犀,髻包黄縠,枕前露一七星剑。剑前仰开一金合,合内书生身甲子与北斗神名。复以名香美珠,散覆其上。扬威玉帐,坦其心豁于生前,熟寝兰堂,不觉命悬于手下。宁劳擒纵,只益伤嗟。时则蜡炬烟微,炉香烬委,侍人四布,兵仗森罗。或头触屏风,鼾而亸者;或手持巾拂,寝而伸者。某乃拔其簪珥,褰其襦裳,如病如酲,皆不能寤;遂持金合以归。既出魏城西门,将行二百里,见铜台高揭,漳水东注,晨飙动野,斜月在林。忧往喜还,顿忘于行役;感知酬德,聊副于依归。所以夜漏三时,往返七百里;入危邦,经五六城;冀减主忧,敢言劳苦?”
嵩乃发使遗田承嗣书曰:“昨夜有客从魏中来,云:自元帅牀头获一金合,不敢留驻,谨却封纳。”专使星驰,夜半方到。见搜捕金合,一军忧疑。
使者以马挝扣门,非时请见。承嗣遽出,使者乃以金合授之。捧承之时,惊怛绝倒。遂留使者止于宅中,狎以宴私,多其赐赉。明日遣使齎缯帛三万疋,名马二百匹,他物称是,以献于嵩曰:“某之首领,系在恩私。便宜知过自新,不复更贻伊戚。专膺指使,敢议亲姻。彼当奉毂后车,来在麾鞭前马。所置纪纲外宅男者,本防他盗,亦非异图。今并脱其甲裳,放归田亩矣。”
由是一两月内,河北河南,信使交至。而红线辞去。嵩曰:“汝生我家,而今欲安往?又方赖汝,岂可议行?”
红线曰:“某前世本男子,历江湖间,读神农药书,救世人灾患。时里有孕妇,忽患蛊症,某误以芫花酒下之。妇人与腹中二子俱毙。是某一举杀三人。阴律见诛,罚为女子。使身居贱隶,而气禀凡俚,幸生于公家,今十九年矣。身厌罗绮,口穷甘鲜,宠待有加,荣亦甚矣。况国家建极,庆且无疆。此辈违天,理当尽弭。昨往魏邦,以示报恩。两地保其城池,万人全其性命,使乱臣知惧,列土谋安。某一妇人,功亦不小。固可赎其前罪,还其本身。便当遁迹尘中,栖心物外,澄清一气,生死长存。”嵩曰:“不然,遗尔千金为居山之所给。”红线曰:“事关来世,安可预谋。”
嵩知不可驻,乃广为饯别;悉集宾客,夜宴中堂。嵩以歌送红线酒,请座客冷朝阳为词。词曰:“采菱歌怨木兰舟,送别魂消百尺楼。还似洛妃乘雾去,碧天无际水空流。”歌毕,嵩不胜悲。红线拜且泣,因伪醉离席,遂亡其所在。
十二
王敬宏仆
唐文宗皇帝很喜爱一个白玉雕成的枕头,那是德宗朝于阗国所进贡的,雕琢奇巧,是希世之宝,平日放在寝殿的帐中,有一天忽然不见了。皇帝寝殿守卫十分严密,若不是得宠的嫔妃,无人能够进入。寝殿中另外许多珍宝古玩却又一件没失去。
文宗惊骇良久,下诏搜捕偷玉枕的大盗,对近卫大臣和统领禁军的两个中尉(宦官、禁卫军司令员)说:“这不是外来的盗贼,偷枕之人一定在禁宫附近。倘若拿他不到,只怕尚有其他变故。一个枕头给盗去了,也没什么可惜,但你们负责守卫皇宫,非捉到这大盗不可。否则此人在我寝宫中要来便来,要去便去,要这许多侍卫何用?”
众官员惶栗谢罪,请皇帝宽限数日,自当全力缉拿。于是悬下重赏,但一直找不到半点线索。圣旨严切,凡是稍有嫌疑的,一个个都捉去查问,坊曲闾里之间,到处都查到了,却如石沉大海,众官无不发愁。
龙武二蕃将(皇帝亲卫部队中的高级军官)王敬宏身边有一名小仆,年甫十八九岁,神彩俊利,差他去办什么事,无不妥善。有一日,王敬宏和同僚在威远军会宴,他有一侍儿善弹琵琶,众宾客酒酣,请她弹奏,但该处的乐器不合用,那侍儿不肯弹。时已夜深,军门已闭,无法去取她用惯的琵琶,众人都觉失望。小仆道:“要琵琶,我即刻去取来便是。”王敬宏道:“禁鼓一响,军门便锁上了,平时难道你不见吗?怎地胡说八道?”小仆也不多说,退了出去。众将再饮数巡,小仆捧了一只绣囊到来,打开绣囊,便是那个琵琶。座客大喜,侍儿尽心弹奏数曲,清音朗朗,合座尽欢。
从南军到左广来回三十余里,而且入夜之后,严禁通行,这小仆居然倏忽往来。其时搜捕盗玉枕贼甚严,王敬宏心下惊疑不定,生怕皇帝的玉枕便是他偷的。宴罢,第二天早晨回到府中,对小仆道:“你跟我已一年多了,却不知你身手如此矫捷。我听说世上有侠士,难道你就是么?”小仆道:“不是的,只不过我走路特别快些罢了。”
那小仆又道:“小人父母都在四川,年前偶然来到京师,现下想回故乡。蒙将军收养厚待,有一事欲报将军之恩。偷枕者是谁,小人已知,三数日内,当令其伏罪。”
王敬宏道:“这件事非同小可,如果拿不到贼人,不知将累死多少无辜之人。这贼人在那里?能禀报官府、派人去捉拿么?”
小仆道:“那玉枕是田膨郎偷的。他有时在市井之间,有时混入军营,行止无定。此人勇力过人,奔走如风,若不是先将他的脚打断了,那么便有千军万骑前去捉拿,也会给他逃走。再过两晚后,我到望仙门相候,乘机擒拿,当可得手。请将军和小人同去观看。但必须严守秘密,防他得讯后高飞远走。”
其时天旱已久,早晨尘埃极大,车马来往,数步外就见不到人。田膨郎和同伴少年数人,臂挽臂的走入城门。小仆手执击马球的球杖,从门内一杖横扫出来,啪的一声响,打断了田膨郎的左腿。(在现代,便是用高尔夫球棒打人。)
田膨郎摔倒在地,见到小仆,叹道:“我偷了玉枕,什么人都不怕,就只忌你一人。既在这里撞到了,还有什么可说的。”
将他抬到皇帝亲卫禁军神策军左军和右军之中,田膨郎毫不隐瞒,全部招认。
文宗得报偷枕贼已获,又知是禁军拿获的,当下命将田膨郎提来御前,亲自诘问。田膨郎具直奏陈。文宗道:“这是任侠之流,并非寻常盗贼。”本来拘禁的数百名嫌疑犯,当即都释放了。
那小仆一捉到田膨郎,便拜别了王敬宏回归四川。朝廷找他不到,只好重赏王敬宏。(故事出康骈《剧谈录》,篇名〈田膨郎〉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