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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午后,令狐冲和盈盈合奏了大半个时辰,忽觉内息不顺,无法宁静,接连奏错了几处,心中着急,指法更加乱了。盈盈道:“你累吗?休息一会再说。”令狐冲道:“累倒不累,不知怎地,觉得有些烦躁。我去摘些桃子来,晚上再练琴。”盈盈道:“好,可别走远了。”
令狐冲知山谷东南有不少野桃树,其时桃实已熟,当下分草拂树,行出八九里,来到野桃树下,纵身摘了两枚桃子,二次纵起时又摘了三枚。见桃子已然熟透,树下已掉了不少,数日间便会尽数自落,在地下烂掉,便一口气摘了数十枚,心想:“我和盈盈吃了桃子后,将桃核种在山谷四周,数年后桃树成长,翠谷中桃花灿烂,那可多美?”
忽然间想起了桃谷六仙:“这山谷四周种满桃树,岂不成为桃谷?我和盈盈岂不变成了桃谷二仙?日后我和她生下六个儿子,可不是小桃谷六仙?那小桃谷六仙倘若便如那老桃谷六仙一般,说话缠夹不清,岂不糟糕?”
想到这里,正欲纵声大笑,忽听得远处树丛中簌的一声响。令狐冲立即伏低,藏身长草之中,心想:“老是吃烤蛙野果,嘴也腻了,听这声音多半是只野兽,若能捉到一只羚羊野鹿,也好教盈盈惊喜一番。”思念未定,便听得脚步声响,竟是两个人行走之声。令狐冲吃了一惊:“这荒谷中如何有人?定是冲着盈盈和我来了。”
便在此时,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:“你没弄错吗?岳不群那厮确会向这边来?”令狐冲惊讶更甚:“他们是追我师父来了,那是什么人?”另一个声音低沉之人道:“史香主四周都查察过了。岳不群的女儿女婿都受了伤,突然在这一带失踪,各处市镇码头、水陆两道,都不见这对小夫妇的踪迹,定是躲在这一带山谷中养伤。岳不群早晚便会寻来。”
令狐冲心中一酸,寻思:“原来他们已知小师妹受伤,却不知她已经死了,自是有不少人在寻觅她的下落,尤其是师父师娘。若不是山谷偏僻,早就该寻到这里了。”
只听那声音苍老之人道:“若你所料不错,岳不群早晚会到此处,咱便在山谷入口处设伏。”那声音低沉之人道:“就算岳不群不来,咱们布置好了之后,也可设法引他过来。”那老者拍了两下手掌,道:“此计大妙,薛兄弟,瞧你不出,倒还是智多星呢。”那姓薛的笑道:“葛长老说得好。属下蒙你老人家提拔,你老人家有什么差遣,自当尽心竭力,报答你老的恩典。”
令狐冲心下恍然:“原来是日月教的,是盈盈的手下。最好他们走得远远地,别来骚扰我和盈盈。”又想:“此刻师父武功大进,他们人数再多,也决不是师父的对手。师父精明机警,武林中无人能及。凭他们这点儿能耐,想要诱我师父上当,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。”
忽听得远处有人啪啪啪的击了三下手掌,那姓薛的道:“杜长老他们也到了。”葛长老也啪啪啪的击了三下。脚步声响,四人快步奔来,其中二人脚步沉滞,奔到近处,令狐冲听了出来,这二人抬着一件什么物事。
葛长老喜道:“杜老弟,抓到岳家小妞儿了?功劳不小哪。”一个声音洪亮之人笑道:“岳家倒是岳家的,是大妞儿,可不是小妞儿。”葛长老“咦”了一声,显是惊喜交集,道:“怎……怎……拿到了岳不群的老婆?”
令狐冲这一惊非同小可,立即便欲扑出救人,但随即记起身上没带剑。他手无长剑,武功便不敌寻常高手,心下暗暗着急,只听那杜长老道:“可不是吗?”葛长老道:“岳夫人剑法了得,杜兄弟怎地将她拿到?啊,定是使了迷药。”杜长老笑道:“这婆娘失魂落魄,来到客店之中,想也不想,倒了一碗茶便喝。人家说岳不群的老婆宁中则如何了不起,却原来是草包一个。”
令狐冲心下恼怒,暗道:“我师娘听说爱女受伤失踪,数十天遍寻不获,自然心神不定,这是爱女心切,那里是草包一个?你们辱我师娘,待会教你们一个个都死于我剑下。”寻思:“怎能夺到一柄长剑就好了。没剑,刀也行。”
只听那葛长老道:“咱们既将岳不群的老婆拿到手,事情就十分好办了。杜兄弟,眼下之计,是如何将岳不群引来。”杜长老道:“引来之后,却又如何?”葛长老微一踌躇,道:“咱们以这婆娘作为人质,逼他弃剑投降。料那岳不群夫妻情深义重,决不敢反抗。”杜长老道:“葛兄之言有理,就只怕这岳不群心肠狠毒,夫妻间情不深,义不重,那就有点儿棘手。”葛长老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嗯,薛兄弟,你看如何?”那姓薛的道:“在两位长老之前,原挨不上属下说话……”
正说到这里,西首又有一人接连击掌三下。杜长老道:“包长老到了。”片刻之间,两人自西如飞奔来,脚步极快。葛长老道:“莫长老也到了。”
令狐冲暗暗叫苦:“从脚步声听来,这二人似乎比这葛杜二人武功更高。我赤手空拳,如何才救得师娘?”
只听葛杜二长老齐声说道:“包莫二兄也到了,当真再好不过。”葛长老又道:“杜兄弟立了大功,拿到了岳不群的婆娘。”一个老者喜道:“妙极,妙极!两位辛苦了。”葛长老道:“那是杜兄弟的功劳。”那老者道:“大家奉教主之命出来办事,不论是谁的功劳,都是托教主的洪福。”
令狐冲听这老者的声音有些耳熟,心想:“莫非是当日在黑木崖上曾经见过的?”他运起内功,听得到各人说话,却不敢探头查看。魔教中的长老都是武功高手,自己稍一动弹,只怕便给他们查觉了。
葛长老道:“包莫二兄,我正和杜兄弟在商议,怎生才诱得岳不群到来,擒他到黑木崖去。”另一名长老道:“你们想到了什么计较?”葛长老道:“我们一时还没想到良策,包莫二兄到来,定有妙计。”先一名老者说道:“五岳剑派在嵩山封禅台争夺掌门之位,岳不群刺瞎左冷禅双目,威震嵩山,五岳剑派之中,再也没人敢上台挑战。听说这人已得林家辟邪剑法的真传,非同小可,咱们须得想个万全之策,可不能小觑了他。”杜长老道:“正是。咱们四人合力齐上,虽然未必便输于他,却也没必胜把握。”莫长老道:“包兄,你胸中想已算定,便请说出来如何?”
那姓包的长老道:“我虽已想到一条计策,但平平无奇,只怕三位见笑了。”莫葛杜三长老齐道:“包兄是本教智囊,想的计策,定是好的。”包长老道:“这其实是个笨法子。咱们掘个极深的陷坑,上面铺上树枝青草,不露痕迹,然后点了这婆娘的穴道,将她放在坑边,再引岳不群到来。他见妻子倒地,自必上前相救,咕咚……扑通……啊哟,不好……”他一面说,一面打手势。三名长老和其余四人都哈哈大笑。
莫长老笑道:“包兄此计大妙。咱们自然都埋伏在旁,只等岳不群跌下陷坑,四件兵刃立即封住坑口,不让他上跃。否则这人武功高强,怕他没跌入坑底,便跃了上来。”包长老沉吟道:“但这中间尚有难处。”莫长老道:“什么难处?啊,是了,包兄怕岳不群剑法诡异,跌入陷阱之后,咱们仍封他不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