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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昊叮嘱邓奎安排好警戒,以防不测,同时派出信使,连夜赶回淮安府去向韩文报信。
有关地主隐瞒田亩的事情,在大明算是公开的秘密了,各府各县都有这种事,只是轻重程度不同而已。大明律规定:凡欺隐田粮、脱漏版籍者,一亩至五亩,笞四十。每五亩,加一等。罪止杖一百,其田入官,所隐税粮,依数徵纳。规定是非常严格的,但在现实中,这样的规定基本上就是形同虚设。全国各地隐瞒田地的地主数以万计,又有几个真的被揪出来问罪的。
不过,法律有规定与没规定,还是有很大区别的。这个区别就在于一旦官府要跟谁为难,随便就可以扯出一条律例来使用。像曾奉先这种情况,做事做得过分了,苏昊直接把他隐瞒田亩的事情揭出来,他就只能仓皇逃命了。
韩文早就知道下面的这些情况,在派苏昊前去解决占地纠纷问题时,他并没有让苏昊把事情做得这么绝。但此时收到苏昊的禀报,他还是一下子兴奋起来,觉得这或许是[ 自己在淮安府打开局面的突破口。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二天一早,他就派出了通判田有年,代表府衙前往安东县去处理此事。
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,安东知县谭一珩也坐不住了,带着一帮衙役亲赴桑园庄,去了解情况。田有年与谭一珩联合办公,迅速提出了如下处置意见:
曾奉先所占的农民胡林的八亩田地,归还给胡林,重新立下界桩,确定其位置;
曾奉先家里查实的3400多亩田地,大部没收为官田,租赁给庄里的农民耕种;
曾家的家眷因对隐瞒田亩一事不知情,不予追究,从曾家的田地中留下100亩作为他们的口粮田。允其自食其力;
发出海捕文书,通缉畏罪潜逃的曾奉先和他的几名贴身随从。
在这些意见,其中第三条是苏昊建议的,他多少有点“罪不及家人”的现代观念,不忍心看到那些妇女和孩子因为曾奉先的罪行而沦为官奴。这个案子毕竟是苏昊办下来的,所以田有年和谭一珩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。至于那些被赦免的曾家家眷,更是对苏昊磕头如啄米,视他为救命恩人了。
发生在桑园庄的事情,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淮安府,其引起的震动。不亚于十几年前盐城发生的地震。一个有着良田几千亩的富绅,就是因为一个外来的工部主事一句话,就被抄了家,不得不亡命天涯,其他的豪强地主谁不觉得惶恐不安,生怕同样的噩运也落到自己头上。
要在淮安府找一个没有隐瞒田亩的地主,实在比大海捞针还难。在此之前,府衙也罢、县衙也罢,对于这样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。只要地主的孝敬银子能够及时送到,就没有人会去追究。但现在不同了,来了一个二百五的工部主事,带着一群擅长测地的士兵。专门去丈量地主家的土地。这还不算,在这个工部主事的背后,还有一个新来的知府,或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。下手确是狠毒。
“这可怎么办啊!”
在盐城县的唐桥镇,大地主胡元崇忧心忡忡地与自己的管家尤胜元商量着对策,这些年。胡家通过强取豪夺,也积累下了五六千亩田地,而在交纳赋税的时候,却声称只有两千多亩。若是苏昊查到他家来,他的下场与曾奉先也没什么两样了。
最让他不安的是,他这一次也趁着水灾占了镇上一户农民的田地,而且这户农民也到淮安府告状去了。若不出意料,苏昊很快就要带着人到唐桥镇来处理这个案子了。
“东翁,依小人之见,咱们就把那几亩田还给崔二牛家吧,免生祸患。”尤胜元献计道。
胡元崇皱着眉毛道:“区区几亩田,还给崔二牛就是了。我担心的,是现在还田已经来不及了。这位苏主事看来不止是要帮着穷鬼们讨还田地,他是憋着想把清丈的事情给做了。这是万历8年的时候朝廷的张首辅想做都没做完的事情。”
“不至于吧,清丈这事,出力不讨好,他一个京城的官,惹这个事情干什么?”尤胜元说道。
胡元崇摇摇头道:“我也说不清,这个姓苏的是什么来历,没人弄得清楚。听人说,他背景很硬,没准是想在淮安做点成绩出来,好回去谋个更大的官。”
“他娘的,他想当官,就拿我们开刀啊!”尤胜元怒道。
胡元崇叹了口气,道:“有什么办法呢,他是京官,又有知府撑腰,咱们找知县帮忙都没用啊。”
“那……莫非咱们就只能乖乖地把田交出去?”尤胜元道。
胡元崇道:“你没听人说吗,就这几天,他已经查了五六个大户了。有人把多余的田地交给官府了,就算揭过了。也有人想玩名堂不交,结果连人带财产一起被官府扣了。现在淮安府的大户都人心惶惶,不知道哪天轮到自己呢。我琢磨着,这两三天,他们就该到咱们唐桥镇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