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轿中气氛诡异,大爷握紧了景晨的手,眸中笑意微浓,毫不遮掩地凝视着她。如此眸光,笑而非痴,陌生的感觉在胸口扩大,想要抽离的念头那般强烈,她却不敢动作。
“方才,你很好。”
蓦然得了大爷的肯定,景晨敛神觑他,察觉对方言辞真诚,不似调侃客套,心中微定。春日微凉,他掌心如火,暖意席遍了她的周身,轻柔回道:“妾身自作主张,亏在祖母未曾怪罪。”
大爷见她自谦,似乎因褒奖反倒心藏惴惴,微感无奈。明明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妇人,怎的在他面前就如此放不开?拘谨万分,开口说话都要先推敲了自己神色,谨慎至极,反没有丁点夫妻相处的模样。
景晨是察颜观色惯了,前世伴君如伴虎,若没有十二分的小心细腻,如何能长久生存?俗话称祸从口出,禁宫最忌言错,一着不慎,便会因无心之过而断送了性命。大爷为人严肃,景晨更不敢随意对待。
轿中片刻沉默,大爷捏了捏掌中小手,粉嫩柔软,眯笑道:“母亲喜好清静,素来不插手后院之事,平日里都是二婶帮着祖母掌事。现如今你入了府,祖母亦将印鉴交与了你,即日起就着手熟悉内务吧。”
哪有这样快的?
景晨心中微紧,面上却柔顺地应“是”,低垂眼帘,将内心的忐忑情绪掩下。老夫人虽赐了权,今日亦当面夸了自己,可她到底年轻缺乏经历,如此揽了阖府权力,难以服众。
三夫人,怕就是头一个不满之人。
大爷思索着复又开口,“府里各院你还不曾熟悉,得空多去走动。天气渐暖,想来各房屋里的摆设也该换了,库房里都记着各院里的物什,回头我让宋妈妈送到你屋里。”
景晨向来不敢轻视周边人的一言一行,更何况这些话从大爷口中说出,便越发觉得隐含深意。自他病醒,终日埋在书房里忙碌,哪有闲情功夫来搭理这些内宅之事?忆起昨夜他对账时难以遮掩的怒意,此刻提及屋里摆件,莫不是有所关联?
“妾身知晓了,待下午看了库房记录,明儿亲自去各个院子认个位置。”
这话说得妥当,新妇进门,难免要和夫家各位婶婶小姑往来,认个住所无可厚非。不过大爷话中的提点之意,显然是涉及银财,景晨思及从前常有寺人宫婢偷运了宫中物品拿到外面换取银两,难道是君府里出了内贼?
正当她满心腹诽之时,大爷拧眉再道:“不急,府里的姊妹,会有拜会长嫂的时候。身为晚辈,你只需去两位婶婶院里走走。”说着紧了紧手中的小手,肃然道:“二婶为人和善,若是遇着困难,可去寻她帮忙;三婶帮衬三叔料理府事,操劳多年,你得敬着。”
提到三夫人时,大爷面色未变,但语气显然不似之前亲和随意。景晨琢磨着颔首,“是,谢爷的提醒。”
“对了,三叔在外交友甚广,屋里摆件不乏珍品,你莫要多了心。”
景晨恍然大悟,兜兜转转,这关键处在三房。原不是怀疑府里有内贼,所查非失物,而是那凭空多来的物什。她端正了姿态,俏笑应道:“爷的意思,妾身明白了。”
果真冰雪聪颖,大爷满意欣赏地望着她,“府内旁事,你且慢慢学着来。”
景晨自然点头,虽说心中疑云仍在,但她只要做好大爷所交代的便已足够。至于大爷本是对账查铺子,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这内宅物事,便不是她能深想的了。毕竟他若是想明言,就不会如此含蓄,既是不欲她知,多问也是无益。
回到晴空院,大爷直接进了书房,约莫大半个时辰回到主卧。景晨心有惊讶,忙起身相应,见他走向立柜,跟着上前服侍。
妻子体贴依旧,大爷忍不住低道:“身子可好些了?”触及桌边帐录,缓声添道:“若是不便,且留到明日。”
指间动作微滞,虽然她身子清爽,但屋里还有婢子,景晨禁不住面红耳热。替他穿上织锦滚边的枣红衣袍,半垂似羞地回道:“好些了。”声音低低柔柔,分外动听。
“卢大夫就在府上,不舒服便让人去请他过来,莫要不好意思。对了,你说的贴药,可用了?”
撞上他温柔的双眸,景晨忙别开视线,“妾身等会便用。”
大爷点了点头,神色有些紧要,待妻子替他系好衣带才沉声道:“我要出趟府,午时不必等我用膳。”
景晨应是,心里却是松喜。本就想着他终日在院里,随时有回房的可能,那贴药不便服用。此刻却是大好机会,故而等大爷才走,景晨便亲自带人去了药房,令人煎药。
药材本是普通,重在用量。
宫闱之中,夺宠排挤,用计阴谋,根本目的还不是为了一沾雨露、承欢圣前?若是能孕得皇嗣,在深深宫院也算有个盼头,地位更是非凡。故而后妃之间,斗争激烈,以月信入手,或推迟或提前,对人对己,已属常事。
毕竟,不是谁都同自己一般,有定远侯府为后盾,三年圣宠不衰,未孕子嗣却能被封为后!
思及此,斜躺在榻的景晨目光微凛。圣旨既拟,为何连个身后名都不给?!
长吁一叹,将手中帐录置于一旁,深深闭上双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