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百态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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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这里,邹充仪都觉得微微地眩晕,扶着额头,哭笑不得:“线娘,你没把内侍省拆了,我都替孙公公庆幸!”

桑九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,脸色发着白,转向了邹充仪:“娘娘,您让线娘去内侍省要香囊,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?”

邹充仪微微笑了笑,没有直接回答桑九,仍旧问尹线娘:“然后你就拿回来了?依你的脾气,怕是临走还放了什么话吧?”

尹线娘吐了吐舌头,嘻嘻一笑,道:“娘娘不能这样了解婢子啊——婢子临走,告诉小郭子装死的人一般都死得比别人快。然后又好好给孙公公行了个礼,婢子想了好半天才说:这一个宫里,不论谁,都是圣人的人,不能给圣人帮忙,也不该给圣人添乱。我们幽隐没出息,净给圣人添乱了。但孙公公不同,一辈子都在给圣人帮忙。所以幽隐敬重孙公公。但如果孙公公像现在这样忽然开始诚心诚意地给圣人添乱了,那幽隐就不必再敬重孙公公,而且,以后,只会像婢子这样,见一次,打一次。”

邹充仪听了这话,拍着桌子喝道:“说得好!好丫头!桑九,你给我听着,如果以后再有人敢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声给圣人添乱,就照着线娘这丫头的话,见一次,打一次!本宫要升线娘的等!桑九,你给我记着,现在本宫没权力用那么高品阶的宫女,但凡咱们有朝一日出了这里,线娘在我宫里,仅排在你和横翠之后,任谁也别想越过她去!”

桑九看着尹线娘通红的脸,忽然反应过来,也笑了,长出了口气:“娘娘这个差事果然派得好。这些话,我说不得;这些事,横翠做不得。偏线娘年纪小,身手好,这时候发作又有个现成的理由,便是圣人知道了,也只有拍着大腿赞叹忠义的份儿。果然的,这丫头竟不用我们教,就青出于蓝了。假以时日,便是她来坐咱们宫里的头一把交椅,我桑九也是服气的。”

尹线娘脸上更胀得红布一样,小声哼哼道:“咱们宫里的头一把交椅是娘娘的……”

邹充仪和桑九听了,都失声大笑起来,笑得尹线娘更加不好意思,一捂脸跑了出去。

屋里,主仆两个慢慢收了笑。

桑九上前正经低声回报:“恰好沈昭容躲在屏风后偷听,太后和姑姑便给了机会让我说个齐头故事给她听。如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。就连线娘和沈刀的事情,婢子也借机垫了个话儿,说是沈将军和娘娘的意思,并不是他们私相授受。只是太后娘娘急着安慰沈昭容,所以婢子说完话,就被截住遣了出来。姑姑送出来时,婢子按照娘娘说的,私下里暗示宫外有人指使,姑姑果然惊惧交加,非常不安,还勉强笑着说是咱们想多了。婢子便依着娘娘,一个字都没反驳。姑姑愣了半天,竟没有再发一句话。”

邹充仪听了,也愣了半天,才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她也难。都是从小看到大的,手心手背都是肉,让她狠心对付哪个好?而且太后刚毅,若说给了太后,只怕立刻就有决断。姑姑的心里熬煎得慌——是不是瘦多了?”

桑九听了,眼圈不由一红,低下了头:“瘦了一大圈儿了。婢子都怕这个信儿透过去,姑姑会撑不住。”

邹充仪默然下去,半晌,摇摇头:“让我再想想。”

桑九听了这话,就知道邹充仪对余姑姑动了恻隐之心,也许不会立即发动针对宝王的攻势,心头微微松了口气,便和软地劝慰:“娘娘也需要保养,缓一缓心神。咱们手头的人有很大一部分还有疑虑。如今孙公公的状态又不好,沈将军与圣人有了心结,并不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时机。不如等一等,也许这段时间,姑姑能找着合适的机会,劝着宝王向福王看齐,也收手呢?”

邹充仪冷笑一声,握掌为拳:“你前头说的,时机不好,本宫承认。但如果让本宫绝了对付他的心思,万万没有可能!我四个陪嫁丫头,三个被他陷害。我本人几乎要身败名裂而死。沈刀的性命虽然有无辜牵连进来的沈家去想,但我不可能就这样白白地不管了。更何况,圣人那边还有一桩更加刻毒的事,一定是他十几年前就布置下的。我要是放过了他,就等于在自己的身边养了一条毒蛇!”

桑九心内一惊,知道邹充仪还有一些隐秘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,连忙闭上嘴,低下头去。

邹充仪深深呼吸,放松了一下肩头,方道:“桑九,你有空,也要委婉劝劝你师父。如果她真的这样瞒下去,拖下去,弄不好,有一天,反而会成为被最心爱宠溺的人牺牲掉的那枚棋子。我是不是危言耸听,想必你和你师父,心里都有数。”

一番话,让桑九顿时忘了问,那香囊,邹充仪到底要回来干嘛?

……

兴庆宫。

沈昭容在裘太后怀里放声痛哭。

裘太后知道她这是被无妄之灾委屈的,也是被差点儿就到来的可怕后果给吓的。便两只手紧紧地抱了她在怀里,轻轻地摩挲:“好孩子,别哭,别哭,没你的事儿。万事有哀家,你放一万个心,绝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
沈昭容哭着嚷:“这是哪个断子绝孙的下三滥做的?若我知道是谁,一定杀了她全家!”

余姑姑在屋外,听得脸上一僵。

裘太后叹了口气,声音模糊,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余姑姑的耳朵里:“做出这等事来,他最好求神拜佛别让皇帝知道,否则,杀他全家,让他断子绝孙,还不是一张纸的事儿啊……”

余姑姑只觉得心头被一柄大锤狠狠一击,喉头不由一甜,口中顿时就是一阵腥。余姑姑心知不对,急忙把涌进口中的液体狠狠咽下,又不动声色地拿了手巾,仔仔细细地将口唇擦拭一遍,自己悄悄展开看时,果然,一抹鲜红赫然印在上面。

余姑姑看着这道血迹,想到上一次看见这个,还是三十年前给宝王试菜中毒时,不由苦笑一声,喃喃:“都是孽啊……”

……

某府,密室。

“如何了?”主人坐在书案后,高冠博带,服制森然。

幕僚擦了擦额头的汗,松了口气的样子:“应该过去了。”

主人冷哼一声,道:“就算他不追究,只怕姓沈的这辈子也当不了他的心腹之人了!那个姓邹的更不要说,肯定回不了大明宫了。”

幕僚踌躇再三,方道:“掖庭传信,姓邹的似乎更加得宠了……”

主人冷笑一声:“不过是因为事情刚过去,他心有愧疚,所以才会更加宠信。等这阵子过去,姓邹的就变成了他曾经无法掌控大局的明晃晃的证据,以他好大喜功爱面子惜名声甚于一切的性子,姓邹的一定会被闲置冷宫一辈子!”

幕僚恍然大悟地样子,陪笑着赞叹:“还是爷最了解那人!”然后接着奸笑:“等到那个时候,邹家人让出来的位置,可就真真是天下最肥的肉了!”

主人得意地捻须笑起来:“他以为他用邹家占住了最好的地方,谁知道我这个黄雀早就等着了!不到揭钟那日,他就不知道谁输谁赢!”

……

某府,书房。

幕僚阴沉着脸把卷宗扔到主人书案上:“东家,在下要辞馆。”

主人默然,看着卷宗上记录的龌龊行径,脸色铁青,双手紧紧握成了拳,额上的青筋也暴了起来:“这个无耻的孽障!怎么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!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!?”

幕僚听见主人说出这样的话来,脸色缓了缓,声音软了三分:“东家,您得想个办法,让他安静下来。不然,咱们就算什么都不做,也一定会被太后查出来。”

主人面露难色。

幕僚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,方才长叹一口气,只是问道:“东家,你觉得,这样的人,真的适合去坐那张椅子吗?”

主人低下了头,半晌,长叹一声,低声道:“虽然我百般不甘心,但也不得不承认,他这种人,万一坐上那把椅子,怕接下来就是一片生灵涂炭……”

幕僚深深松了口气,看着主人,反而微微笑了,从容道:“东家,说实话,我肯辅佐您去争这个天下,一半,是看不惯座位上的那个这些年颇有些假仁假义的样子,尤其是一个后宫都搞不定,实在不是个雄主的架势;另一半,其实,是冲着另一个人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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